武安商帮文化大贺庄张家药商的故事

在“中国历史文化名村、中国传统村落”大贺庄古前街中部大庙山广场南,耸立着一座民国时期的经典建筑--大影壁(省保护文物)。这座高15余米,宽6余米的楼檐式八字形砖雕牌楼式影壁,如一座丰碑记载着大贺庄的历史。影壁上镌刻着大贺庄村训“重礼仪,讲廉耻;谋生活,学好人”,规范村人做人行为操守。署有胡、张、李、常、温等12位名人贤士的名号,向世人展现大贺庄先辈人物曾创造的灿烂业绩,启迪后人继续开创辉煌。

大贺庄村省保文物大影壁

今天,我们找到了年近八旬的张家后人张家增,给我们讲述一下大影壁上其中一位贤士张振国及其家族商号的故事。

从明清到民国,大贺庄因村北紧邻“通晋大道”的优越地理位置,商旅不断。号称“家家有商号,人人做买卖”的大贺庄商人,主要从事绸缎和药材生意。大贺庄张氏家族有张振芳的海城牛庄东兴永药庄、张玉书的内蒙古突泉县泰和元药店,今天咱们只聊张家最大的药商张振国父辈张仲三弟兄辽宁开原老号“增顺昌”。增顺昌经商开号初始年代不详,据张家增老人讲,至清末民国初期间,张家老辈三兄弟亦为老三股堂号“三元堂”,已将药材生意做得红红火火。

老大张魁元、老二张守元字仲三、老三张会元字锡三。三兄弟中,排行老二的张守元字仲三因颇具商业头脑和领导才能,而主持家族商号经营。至民国时期,仲三作为东家兼掌柜,主持研制出清凉解毒去暑的独家配方药,取名“国药新丹”靠着这张秘方使张家生意红极一时,在四平开设分号“增顺新”,药品曾出口日韩等国。

大影壁侧屏署名

济世救人的正义商人

张仲三有两个儿子,振权和振国。小儿子振国聪明好学喜读书,考上武安师范。大儿子振权为人个性倔强,与父亲仲三常因观点不同、政见不一,也可能是父亲恨铁不成钢,总觉得儿子纨绔不羁,学商不精,而影响在一起共事,遂离柜独自去山西汾阳另开商号“增顺西”药庄,靠着自家“国药新丹”秘方自立门户。

张振权自主经营的药号仍使用“增顺”号,以主打祖传新丹(全称国药新丹)这一疗效独特的秘方药,加之老号成熟的经营方法和应有的中药知识生意兴隆,上世纪30年代在山西汾阳站稳脚跟,成为一方名医大贾。

网上搜寻到增顺昌新丹包装盒

常年离家在外的振权在山西再娶,与一情投意合的女子成立新家。这女子一表人才,知书达理,不爱张扬,似有一种看不透的朦胧美,虽不是喜欢家务的传统女性,却吸引着振权,俩人在一起琴瑟和鸣,倒也美满。

天有不测风云,有段日子,每天出门到商号去的振权发现宅门外似有陌生人游逛,那陌生人似乎在哪里见过,思忖良久不明缘由。后忽然想起妻子最近外出较频,似也有些行动怪异,联想到她平时跟他偶聊的一些民主进步思想,似有醒悟。作为药店老板的振权每日与三教九流、官商各界常打交道,早已炼得火眼金睛。某天,当门口那个鬼鬼祟祟蹲点多日的陌生人从门口闯进来时,振权豁然认清他是阎锡山手下的国民党特务,是要堵门过来抓人了。胸有城府的振权急忙一边稳住特务,云山雾水的拖延时间,一边想办法传信给妻子,掩护她快从后门逃走、脱离危险。等又有几个特务气势汹汹地进来时,早已人去楼空,安全转移了。

据说振权娶的这个年轻妻子是一位党的地下工作者,以振权的商号作掩护,为我党提供了许多情报。行医开店“济世救人”的振权也是有正义思想的人,他知情默认不想点透,常在暗中有意无意的帮助她。恼羞成怒的特务抓不到他的妻子,就把振权抓走,进行刑讯逼供。

被抓进狱中的张振权受尽皮肉之苦,却坚决一口认定自己是清白商人。其实他是知道点事情的,心存正义的他默默支持妻子的行为,暗中掩护帮助妻子从事正义工作。

这边,张振权在监牢里受着折磨。家人那边早已急的顾不上生意了,远在东北经商的父亲仲三忙找老乡设法捞人,求山西太原著名绸缎庄“宏顺德”大掌柜本村老乡胡振华和连掌柜帮助解救。当时胡振华在山西太原很出名,由于宏顺德绸缎庄实力雄厚,官商资源丰厚,有复杂的关系网,与阎锡山有说不清的交情(解放后由于宏顺德绸缎庄有阎锡山一位副官的资本金,被政府认定为官僚资本予以没收)。几番周折,最终,张振权虽被释放,因求情送礼、被敲诈勒索,商号也丢了,家产殆尽,生意自此一蹶不振,渐见败落。随后远走内蒙古突泉县坐堂行医了,直到终老未归。

新中国成立后,隐约听乡间传言,曾有干部模样中年女性到大贺庄打听振权消息,因振权未曾回家生死不明,往事如烟,张家后人不明前人事,终无下文,也只是传说了。

历史遗恨留与后人读

张家老三门的“三元堂”生意横跨两省两家大商号,老号在开平的增顺昌药庄,后在四平开号增顺新药庄,凭借老号诚信经营,疗效显著的招牌药,生意都很兴隆。作为长房张魁元的长子张振起字起廷、张振超字雨廷具经商才能,聪慧肯干,住店东家兼掌柜张守元字仲三看着侄儿起廷、雨廷把生意料理的井然有序、日益兴隆,想到两个儿子们个个不听自己,就有意把老张家的商号生意托付给小侄儿雨廷掌管。

仲三只顾自己欣赏雨廷,眼里嘴里都是雨廷,自己的老婆却不高兴了,觉得“三元堂”生意本来是自家老公苦心经营才有今天的辉煌,就应该有自己的儿子继承,不能让侄子掌管大业,而使财富偏移。但固执的仲三没有把她的不满当回事,考虑到自己年老体弱精力不足,仍然将“三元堂”家族商号“增顺昌”“增顺新”托付于其侄儿雨廷坐号经营。万万料想不到因此酿成一桩命案。

有意培养侄子的仲三,告老还乡,放手交给侄子雨廷执掌生意,果不出仲三之料,柜上生意丝毫没受影响,反而越做越火,顺风顺舟。一日正在柜上忙碌的雨廷收到一封家书,打开一看是叔叔仲三让其火速返乡,商量正在施工中的张家庄园事宜。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叔父的起廷,赶紧处理好柜上的急切事务,匆匆坐火车几经辗转返回家乡。雨廷下了火车,安书信约定张家派人去火车站接站。当牛车行至村边石板地时已近子夜,此时突然有人用石头将其砸昏过去,可能是凶手认为已经死去便扬长而去。谁知许久雨亭苏醒过来,他自认为是遇到劫匪了,便强忍疼痛,鲜血滴撒一路往家里爬行,殊不知离家愈近危险愈大。好不容易爬至大贺庄村八大门之一西北角的青龙门大门口时,又被一伙蒙面人装入麻袋抬至“鬼脸坡”残忍的将其捣死。

本案发生后,死者家属,也就是张家头门人迅速报案。案件锁定书信、麻袋及接站人等犯罪证据。问及家书证实是其婶婶私下制造假象催其回家,与其建房的河南民工失踪,自然让人不禁联想到,是否是其婶婶因嫉妒侄儿担心家业大权旁落,而雇凶赶车在半路伺机杀人,基本锁定嫌疑人。

此事一经曝光,令民众一片哗然,在大贺庄村引起公愤。长房一家到衙门告状,要求严惩凶手。二门一家此时违心也要保自家人。原本平稳的张家此刻乱做一团,人心唤散。长房家死了人,二门家的仲三老婆被捕,面临死罪。二门只有散尽钱财,据说二门用驴驮着银元去送礼,为的是保住性命。东北生意无心去做,本是一家人此时变成了仇人。张家在村南鼓岫门外从胡家“安定堂”(宏顺德)手里置地数亩正在兴建的“对面笑”四座大院的张家庄园,只建成北面两座大院而被迫停工作罢。

网上搜寻到的哈尔滨增顺昌杂货店发票

东北商号一下垮了下来。官司一直打了数年,收受了贿赂的腐败县衙迟迟不给判刑,张仲三也因里外心疼,积劳成疾而撒手人寰。直至日寇侵华,国民政府出逃,二门才算抛财保命,最后长门死者母亲过世,无人追究,政权更迭,战事政乱,监狱大开,二门才获自由。然仲三老婆由于连惊带怕患疾而终,人去财空,案件也不了了之。可怜起廷,一介商业英才,被小肚鸡肠、无知愚昧之人暗地残害,死于非命。此时长门长子起廷一气之下,也脱离奉天增顺昌老号,远走哈尔滨开创“增顺昌”烟酒鞋帽杂货店,经过数年的打拼,一度成为哈尔滨的知名商号。一大家族四分五裂,偌大的药商大号奉天开原“增顺昌”、四平“增顺新”逐渐败落。真所谓大贺庄村流传着:石板地下鬼脸坡,张家凶案在此发。为了商号争财产,疑婶雇凶把侄儿杀。案件上告县衙内,双方倾囊重金撒。贪官来判糊涂案,最终家产一锅夺。

埋祖母七七四十九日

二门二子振国自幼聪慧,不喜经商,在武安一中上学期间是优秀学生,早早便加入了国民党的“三青团”,17岁武安师范毕业后考任大贺庄乡八村联保主任(类似公务人员,有工资)。抗战前期经同学介绍加入了范子侠部队任参谋,身段高挑帅气,能文会武,在当地很有威望。

张振国的祖母去世时,排面很大,葬礼仪式持续了七七49日。也不是大贺庄村数张家业大财厚,而是因为93岁的张府老太熬走了她的三个儿子。老太很早就为自己准备了寿棺,结果大儿子张魁元突然去世就将老太的寿棺用了,二次备棺后,三儿子张会元又是突然死亡,自然的将这口棺材用了,事过多年三次备棺后,二儿子张守元(仲三)又突然撒手人寰,老太是真的不敢再为自己准备寿棺了。所以正当老太寿终正寝时却没有一口现成的好棺椁。这时儿子们都已去世,只能由七个孙子来为祖母办丧事了。可是按照当地风俗,老人去世必须由长子出门磕头,若没有了长子需长孙代父磕头。可是长孙起廷远在东北哈尔滨驻店经营“增顺昌”百货商号,此时正值冬日,北方大地白雪皑皑,交通不便,迟迟不得归期。因此丧期一直持续到49日才办理。而这时在家里操持的就是最富能力的张振国了。据说当时抗日名将范子侠要带兵前来为张府老太治丧送殡,由于大贺庄村是日寇占领区,玉泉岭有日本炮楼,张振国及家人担心此行会惊动日寇,一旦打起来丧礼也无法举行,甚至会给村庄百姓带来灾难,便婉言谢绝了。这么排场的丧葬自然也埋下了后患,其位于青龙河北岸,占地一亩有余的张府老太墓园,曾先后遭到多次盗墓贼的光顾,可想张家影响力之大了。

民国初年附有张仲三头像的新丹宣传票

后续

家族内部发生人命案后,张家长孙起廷伤心欲绝,其弟因为家族商号而民丧黄泉,自己再无心参与家族商号了,于是远走哈尔滨创立了自己的“增顺昌”杂货店。张振权仍不想介入家族商号而居突泉为医。东省买卖告急,于是派振国急赴东北,处理商号事宜。有文化且会几句日语的张振国,在东北结识了一些日本人,并与其做起了买卖。东北解放后,自觉得在家乡任过国民政府保长,且曾与日本人有染的自己终日担心新政府会给自己算账,患上了抑郁症。看到政府张贴的投案告示就给自己对号入座,再加上商号严重亏空,终日担惊害怕,郁郁孤欢,年31岁的张振国英年早逝于东北商号里。

一个家族因嫉贤妒能而败落,谓千里之堤,溃于蚁穴。大贺庄村人自明代中后期便外出经商,可谓早矣!经数百年发展,商号数量渐渐增多,而没能做大做强。究其因,正如胡振邦在《胡氏家谱编辑余瀋》中说:“......然株守乡隅鲜与通都大邑、名人、学士逰,眼光既不濶大,夫安能达发达耶?......故守成有余而建设不足,所谋事业强半依人,所以此后非提倡独立养成自治之精神勇敢之魄力一往无前,不足以改良族性云。”虽断章取义,也能说明一二。事实上大贺庄村人逢家族商号兴盛后,即分家开号,只挂其号独自经营,各自为政,本应集中财力统一管理抱团做大做强,却因力量分支使实力式微。

往事湮沉于历史,留与后人在故事里读出多重启示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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